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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推手中（第1页）

我站在他的面前那一秒钟，他先是因震惊而瞳孔放大，震惊之余又有几分欣喜，最后那双眼睛只剩一副漠然。我曾经爱极了姜逸那双大大的，明亮的黑眼睛。包裹着这曾经是世间最美好的眼眸的上下眼睑还是如此干净。我知道如此刻画一个背叛者，一个逃跑者，一个肇事者是不道德的，可是作为一个理科生，我必须客观地描述我看到的。

“韩真？”他的声音很弱，但是从他的口型我还是看出了他难以置信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没想到吧？”我很努力地压下我的恐惧和愤怒。

我们直挺着身子站在华庭酒店的大厅。几个读硕士时的校友组了个局，为跟离开多年的姜逸叙叙旧。他们都去参加了姜爷爷的葬礼，但是好几个人忙乱中连姜家人准备的饭菜都没有吃到就回家了。所以趁着姜逸还在，大家等姜爷爷刚过完头七，就约姜逸出来，聊聊大家近几年的状况，也看看以后是不是有什么用得着彼此的地方。他们问庞明宇能不能从贵州回来，但是那边乡村振兴的工作正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既无法参加姜爷爷的葬礼，也无法参加这次聚会，葬礼明宇只是叫人带了些礼金聊表心意。在收到他们的邀请后，他犹豫了一段时间要不要告诉我姜逸回来的消息，但是我的铁哥们儿在这件事情上选择了我。

说起姜爷爷，还真是个客气的老人，以前姜逸带我去爷爷一个人住的县城老巷子看他时，爷爷总是会准备一桌子好菜招待我们。他听姜逸说我海鲜过敏，喜欢牛肉，所以我们每次去他都给我炖最爱吃的土豆红烧牛肉。姜逸从他那里遗传了好看的皮囊，他们共有着大而有神的眼睛，饱满的鼻头，但是时空的变换让姜逸变成了一个不厚道的人。虽然在那场感情中受到重创，但是我却曾经有几回很没意出息地想过，如果没有那次车祸，我们是不是都结婚了，是不是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但是人生没有如果，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时，我们希望那是梦，但是发生了的就是发生了，一切不可逆转，这就是人生。

虽然在走进酒店大门前，恐惧差点把我压倒，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但是我必须迈出这一步，第二步，第三步，哪怕一开始我的腿是发软的，但是我走向了他。现在这一米的距离是天涯。

我说，“我要跟你谈谈，姜逸，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姜逸轻轻转头，用眼神示意我朝门口走。当他转身朝门外的黑暗走去的时候，我跟了过去。他伸手拦下刚刚送人到酒店门口的一辆出租车，坐进去后，示意我也上车。我坐到了司机的副驾驶座。跟司机说，“去街心公园。”

此时的我，根本无心无力欣赏公园的夜景。饭后来散步的人熙熙攘攘，他们的轻松和惬意衬托出我的紧张和愤怒。

我们站在湖边的的栏杆前，问姜逸那个我向苍天向命运问了几百遍的问题，“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恳切地想知道答案。但是这本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韩真，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需要朝前走。”他语气很平稳，心理素质真是没得说。

“怎么过去？死去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那个女生的父母连肇事者是谁都不知道。”

“让一切过去吧。”他没有刚才这么平静了，声音拉长拉高了一点。

“你撞死了一个人，这怎么过去？你害了我一辈子，我的健康被毁了，这怎么过去？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吗？你悄无声息地就跑了，去安安稳稳地完成你的学业，结婚生子，你想过我们这些受害者要经受多大的痛苦吗？“

他呼吸开始不再平稳，但是在没有调节好前，他是不会开口的。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一脸冷酷。

“韩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知道你有你的苦。”

“你不知道我说什么？还有人比你更清楚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如果因为你的逃避和不负责任，我死在了那辆车上怎么办？”

“你出了车祸我不在你身边，这我很抱歉，因为要出国读书，知道我们没有未来了，所以不联系你了我很抱歉，但是你要振作，不要精神上受不了就幻想出一些事情来。”

“是哦，你连一句分手都没有说就这么走了。其实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你那会儿说你不爱我了，我是能接受的，我会让你走的。”

“对不起。韩真。”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对着他大叫，“你这个无耻小人。你这个杀人凶手。”

“如果我真的做了什么，警察早就逮捕我了。”他声音压得很低，竭力不让人看出他的心虚。

“警察会的，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姜逸太高下巴，瞪大眼说说，“什么天网恢恢，你有证据吗？别像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一样纠缠了。“他眼里满是挑衅的意味，这是魔鬼的眼神。

他转身大步朝公园的出口走去，混入人流中。我拼命地控制正在颤抖的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我不能哭，不能再一次被他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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