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被吓了一激灵,忙说道:“少爷,小姐在院外跪着,您看……”
“让她跪,无需理睬。”
“……是。”
待来人走后,黑曜在旁试图轻声说情:“少爷,咱们院门口的地铺的都是卵石,小姐跪久了怕是……”
谷梁彦霖回过头,凉凉的说道:“你若是心疼,可以和她一起去跪着!”
好吧,黑曜闭嘴了,心里却想着:现下说的这般冷酷无情,若是真的跪病了,怕是最紧张的就是你了。
浅苑内,刚刚在玉清筑给邱梓媛把脉看伤的两人,此刻皆低头跪在谷梁老爷面前。
谷梁老爷皱眉:“如此看来,今日之事只是一场意外?”
探脉者:“目前来看……是的。”
看伤者:“伤口看着是被桌上的利器所伤,我二人之后亦探查了附近,未发现可疑之处。”
谷梁老爷拿起茶盏,缓缓说道:“你二人回去告诉彦霖,今日之事全是刺客所为,被抓刺客已服毒自尽。”
二人震惊,有些不明所以,却不敢追问,领命而去。
谷梁莯萱这一跪便跪到了天黑,膝盖处已经渗出丝丝血印。袅袅和面面早已被她赶回回音阁。晚膳时辰已过,两人仍是不见她回来,心里都甚是焦急。无奈,现下太老爷不在府内,老爷又是不管事的,百里公子……算了,午时听他对小姐说的话,想必此刻该正高兴着呢,怎么办……
正当两人担心的时刻,百里亦珵抱着昏迷的谷梁莯萱大踏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袅袅顾不上礼仪,忙上前问道:“小姐……这……百里公子,这是发生了何事,我家小姐怎会变得如此模样?”
百里亦珵没有回答,只问道:“你们府中可有府医?”
袅袅忙点头:“有的。”
百里亦珵点头,沉着下令:“你们二人一人快去请府医,一人去打盆井水,将你们女公子的衣裳解开些,用井水擦她的额头、脖颈和手臂。”
袅袅点头,转身对绵绵说道:“面面,我去请胡医官,你去打水。”
面面虽然年纪小,此刻也看得出比袅袅慌乱不安一些,但百里亦珵和袅袅吩咐后倒是动作快速,没一会儿就打来了一盆井水,里面竟还放了一块冰。她回来后,百里亦珵便从房里退了出去。
等了片刻,袅袅带着胡医官匆匆赶来。百里亦珵估摸里面还未好,便伸手将他们拦了下来,并对胡医官说道:“医官请稍等片刻,里头丫头正给谷梁小姐驱暍。”
又等了约莫两盏茶的工夫,面面才打开房门,见到门口站着的三人,先对胡医官做了一礼,后起身低头对百里亦珵说道:“百里公子,小姐醒了。小姐说此次多谢百里公子相救,往后……若非必要,无需往来。”
袅袅听闻有些震惊。胡医官活了大半辈子,自然见多识广,只对百里亦珵欠了欠身,便抬步往里走去。
百里亦珵似是早已料到这般,只微微颔首,淡淡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如何,往后都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切勿做出今日这般的行为了。”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你如今虽不愿见我,可你自小便视我与你兄长一般,作为兄长,有些话我却一定要替彦霖兄说与你听。彦霖兄今日罚你,你当好好想想他的用意。你已及笄,或许再过不久便要成为一家主母,倘若还是如今这般毛躁任性的性子,往后只怕整个谷梁府都会为你所累。”
他的声音虽不粗旷,但说这几句话时声音并不低沉,且房门大开着,是以里面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砰!”一个瓷瓶碎落在地。
“到底是谁要累及我谷梁府?你竟能这般厚颜无耻的在此颠倒黑白!若不是你,我哥哥怎会牵连进你们那些腌臜事情里面?!是,我哥哥是自愿的,可你也不想想他为何会这般掏心掏肺的对你!那是因为他视你如亲兄弟!如今,我谷梁府已抽身不得,你却能如此冠冕堂皇的以兄长身份自居来教训我!呵,兄长?我跟你算哪门子兄妹?我谷梁莯萱可委实高攀不起你百里公子——堂堂的御史中丞!”话落,又是一个瓷瓶碎落在地。
她这话说得有多严重,任袅袅和面面二人这两个护短的都有些面面相觑。
原本百里亦珵一路将她抱回已引来一些人的驻足观望,现下回音阁动静之大,早已引得府中其他院落的奴役侧目相看。
百里亦珵站在她的院落门外,自是知道照此下去指不定传到外面会变成什么样污秽的闲言碎语,虽是有些生气,但也还算有些理智,闷闷的对站在门口的面面说了句:“照顾好你家小姐,我先走了。”说着,看了眼落在面面脚边的瓷瓶,便拂袖而去。
“你!”想不到百里亦珵会真的就此离去,她更是气得有些胸闷,刚刚苍白的脸色,此刻因为气急而染上了些许红晕。
袅袅眼见情况不对,忙劝说道:“小姐别气,咱们犯不着为了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气坏自己。您先躺下让胡医官给您瞧瞧吧?”说着给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胡医官使了个眼色。
胡医官久经医术这么些年,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管,什么时候该当作空气一般视而不见。刚刚的场面,虽不至于传出什么不入耳的事情,但也提了些本不该提的,若是换成别的大官府邸,保不齐他的小命今日就要交代在这了。他不敢表现什么,将手里的脉枕交予旁边的袅袅放在谷梁莯萱的寸口底下,后又拿出一方丝帕搭于寸口的上方,再将三只枯槁的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之上。诊了约两盏茶的功夫,他起身恭敬的对谷梁莯萱说道:“小姐并无大碍,想是这几日天气太闷,有些中暍,喝些清凉祛暍的汤药即可。平日亦可适当喝些清热解暑的茶水和果子,对您的身体大有裨益。且古语:养气先养心,心平则气顺,气顺则血畅,血畅则百病消。小姐尚在病中,切忌怨恨嗔恚心。”
他这番说辞,谷梁莯萱自然听得出是何意,可她尚在气中,即便听懂了觉得有理,她也不愿多说什么。
袅袅自然是了解她的,见她不语便知这位胡医官怕是已经惹得她心里不痛快了,忙上前说道:“是,胡医官所言,奴婢记下了。”说着拿过桌上的一个食盒子,递过去,说道,“这是先前少爷命人给我家女公子做的翡翠糕,小姐喜欢您的孙儿,特意留了一盒。劳烦您辛苦跑这一趟了,您把这些拿回去给您孙儿当个零嘴吧。”
胡医官哪会不知她话里的深意,接过来,道了句“不敢当”,便退了出去。
见四下已无外人,袅袅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今日发生了何事?怎的是百里公子抱您回来的。还有,您平日连我们这些不中用的都舍不得说句不是,为何对百里公子说了那般严重的话?倘若真有这般不满,好歹也要顾及咱们府和百里家的世交不是?”
谷梁莯萱躺在床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床顶,良久后才叹口气说道:“原以为咱们远离都城便能明哲保身,少些是非。谁成想……树欲息而风不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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