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玄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棺材里。
墓穴简陋至极,强烈的光线从顶部闪出的缝隙中刺穿进来,将积年的尘埃映得一片灰白。
借着散逸的暗淡光线,顾三玄看到自己如婴儿般挥动的四肢。
他的身边随意横着一把剑,剑身锈痕深重,剑尖却有新鲜的血珠滴落。
顾三玄婴儿般的身体上没有疼痛,没有伤痕。
一阵山林清风钻进了墓穴,让墓穴内腐陈的空气再次焕发了生机。
而就在清风触碰到顾三玄躯体的那一刻,他的身体顿时迎风暴涨。
不过片刻时光,他便从婴儿变成了一个身高一米八的成年人。
这都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眼下,残阳霞洗,荒山凉寂。
有暗红色的血迹,妆点在蜿蜒九曲的羊肠细路上,斑斑痕迹,满是腥臭。
顾三玄将手中的怪物“砰”得一声扔到地上,惊起了一片尘埃如雾。
一屁股坐在尚有一丝余温的巨石上后,顾三玄盯着眼前被他一剑捅破喉咙的怪物默然不语。
眼前这怪物,让顾三玄心中膈应,他只得不断地发散着思维,才能勉强压住那股强烈的恶心感。
顾三玄率先想到了就是在墓穴里的那一幕诡异场景。
此刻,怪物鲜血散发出来的腥臭的味道,正不遗余力地刺激着顾三玄的鼻子,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第一次杀鬼魈这种凶兽,都会有些不适应。”
一名高大魁梧,狼目虎口,浑身肌肉虬结澎湃的男人,正蹲在那怪物的旁边,一边检查着怪物的致命伤口,一边神色淡漠地说道。
顾三玄又看了一眼这只刚被他杀死的凶兽鬼魈,毛色浅淡,皮肤红嫩,面部五官几乎与人无异。
如果不是怪物屁股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三丈之外谁也分不清楚它到底是人是兽。
这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怪物!
尤其是在这怪物被杀死时,脸上流露出的那种,强烈的愤懑不甘的表情,更是让顾三玄心中一阵恍惚。
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真的杀了一个人。
“老陆,不是第一次,这已经是第三只了。”顾三玄提醒着对方,如血残阳,霞映在他的脸上,遮掩住了那抹苍白。
老陆道抽了根树枝,拨弄了一下伤口,道:“这鬼魈乃是二阶凶兽里顶尖的存在,能这么干脆利落的杀掉他,说明这段时间你进步不小。”
顾三玄道指着那皮肤渐渐发黑的凶兽,脸色有些怪异道:“这玩意长得跟人那么像,杀它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在杀人一样。”
老陆检查完伤口中,拍去手上的污渍,一对狼目冷漠地盯着顾三玄道:“这种怪物现在杀得多了,将来杀人时,你的手才不会抖。”
顾三玄忍住内心的不适,盯着尤带愤恨的鬼魈那张脸,笑道:“那如果将来杀人杀多了,我是不是也会变成怪物?”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在这个世界上,仁慈只会害了你自己,善良更是个贬义词。关于这一点,书院的呆子和禅刹的秃驴,都比你认识的更清楚。”
老陆一脚将等身高的鬼魈尸体踢飞出去,尸体还未落地,就已爆成了漫天血雨。
零落的些许血肉纤维粘在了顾三玄的脸上,一股好似三伏天腐烂的死老鼠味道,直冲顾三玄的天灵盖。
顾三玄屏住呼吸,双手覆面,然后用力地抹了一把。
抹去了飞溅过来的腥臭的血肉,也抹掉了脸上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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