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江和春一脸惊诧地望着前方那道颀长的身影,万万没有想到出了府之后竟然还能够在这里碰见萧安逸。短暂的怔愣过后,她如梦初醒般赶忙屈膝行礼。
待她回过神来想要伸手去拉身边的牙牙一同行礼之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扑了一个空。原来那小家伙已经挣脱开姐姐的束缚,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前面。
萧安逸垂着双眸,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身高尚不及他腰部的小人儿。只见这小女孩生得一副带有不足之症的面容,五官尚未完全长开,不过眉眼之间倒是与江月有着五分相似之处。即便如此,也不难瞧出日后定是个模样娇俏可爱的姑娘家。
就这样,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要知道平日里,就连那些成年男子都不敢轻易与萧安逸对视,然而此时此刻,偏偏这小姑娘不仅不害怕,反而歪着脑袋,满脸好奇、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随后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直直地指向他手中提着的那个精致笼子,脆生生地问道:“这是你的吗?”
“牙牙,不得无礼!”听到自家小妹这般冒失的言语,江和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呼吸猛地一颤,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走上前去,一把拉住牙牙,然后涨红着脸向萧安逸连连赔罪道:“将军恕罪啊!奴婢的妹妹一直在山里长大,未曾见过世面,实在是不懂这些礼数,若有冒犯到将军的地方,还望将军大人大量,莫要怪罪于她。”
江和春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偷瞄着萧安逸的脸色。见对方只是微微抬起眉毛,并未开口斥责,心中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萧安逸竟出人意料地微微弯下身子,将手中的笼子轻轻地向前递了过去……
那笼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对毛色斑驳、相互交杂的小兔子。记得那日蓉鸾回门时顺手猎获的,但由于它们的毛色不佳,所以暂且被留在了军中。
萧安逸刚刚将手头繁杂的事务处理完毕,便顺道将这对小兔子带了回来。只见那两只小巧玲珑的小家伙蜷缩在笼子里,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牙牙瞪圆了双眼,满脸惊喜地望着笼子中的小兔子,迫不及待地想要伸出双手去接住它们,然而就在即将触碰到笼子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江和春之前对自己的叮嘱,于是犹豫地转过头,眼巴巴地望向江和春。
江和春万没料到这小丫头竟如此大胆,心中暗叫不好。她刚准备出言劝阻牙牙莫要多管闲事,以免此事传入蓉鸾的耳中,从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可还未等她开口,就听见萧安逸不紧不慢地轻声说道:“只要你能保证不让这对小兔子被毒蛇吃掉就行。”
话音未落,江和春只觉得自己的耳朵瞬间变得滚烫无比,仿佛有一股热流从耳根一直蔓延至脸颊,整张脸都羞得通红。她万万没有想到,萧安逸竟然还记得方才自己随口哄骗牙牙所说的那句话,一时间心慌意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才好。
而此时,萧安逸已然挺直了身躯,双手背于身后,悠然站立在那里,目光缓缓转向江和春。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宛如一泓深不见底的湖水。
“那日……你走得实在太过匆忙。”萧安逸微微侧过身子,将视线投向站在一旁正不知所措的牙牙。
“若缺什么药,只管派人去库房取用便是。”男子声音温和,透着关切之意。
“多谢……”江和春轻声回应道,话音未落,眼眶却突然一阵发酸发热,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她心中满是感激之情,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弯下腰来,想要再次向对方行礼致谢。
然而,就在她的身子刚刚弯到一半时,却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再继续动作。低头一看,只见膝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细长的树枝,正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身体。那树枝之上,竟然还绽放着一朵刚刚盛开的梅花,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江和春顿时慌乱不已,急忙抬起头来,望向眼前之人,不明白他此举究竟是何用意。而此时,萧安逸的目光也恰好落在了她的脸上,微微皱起了眉头。仅仅两日未见,原本就身形消瘦的江和春,此刻看上去更是如同一张单薄的纸片一般,仿佛风一吹便能飘走。这般模样,比起那蓉鸾来,倒更像是大病了一场。
想来她定是为了亲人的病情日夜操劳所致,萧安逸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怜悯之意。于是,向来沉默寡言、性情淡然的他,破天荒地开口安慰道:“有着你这样一份对家人的深厚情谊,相信你的妹妹定然会安然无恙的。”说话间,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只是不知为何,在说完这番话后,萧安逸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落寞,似乎想起了某些过往之事。一旁的江和春则轻轻咬住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在侯府的时候,她偶然间听到身旁有人在悄悄议论那位最近声名鹊起的新贵将军——萧安逸。据说,萧家世代皆为武将,其祖上更是功勋卓着,甚至还获得过皇帝赏赐的黄马褂,那可是无上的荣耀啊!然而,令人惋惜的是,萧家虽然在外征战沙场、屡立战功,但在内宅之事上却是一塌糊涂,最终因内部纷争不断而惹下弥天大祸,致使家族前程尽断。
更糟糕的是,萧家接连两代家主都沉迷于宠妾灭妻之道,完全不顾及正室夫人的感受与地位,肆意挥霍着祖辈们辛苦积攒下来的家业,最终导致萧家的根基被彻底摧毁。想当年,萧安逸本还有一个天真可爱的妹妹,可就在那场可怕的内宅之乱中,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不幸染上重病,由于无人悉心照料,竟就这样失去了年幼的生命。
好在萧安逸从小便深知家中情况复杂,于是毅然决然地投身军营之中,从此远离那些纷纷扰扰的儿女情长。多年来,他凭借着自身卓越的军事才能和英勇无畏的作战精神,立下赫赫战功,终于成功地让萧家再度在朝廷中有了立足之地。
此刻,当他望向牙牙时,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与哀伤,或许正是想起了自己那早逝的妹妹吧。刚才由于笼子遮挡住了视线,直到现在江和春才注意到,原来萧安逸的手中早已握着好几只不知从何处折来的梅花。在她的记忆深处,似乎听闻过这样一段往事:当年萧安逸的妹妹在临终之前,一直在苦苦等待哥哥能带一束美丽的梅花回家。想必,他手中的这些花枝便是为了祭奠亡妹而特意采摘的吧。可惜的是,仔细看去,他手上的这几枝梅花仅仅只有寥寥十几个尚未绽放的花苞而已。
江和春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姑爷可是想要梅花?”
只见萧安逸缓缓将手中的梅花枝抽回,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着,轻轻一弹,落在那含苞待放的花苞之上。刹那间,花瓣四散开来,如同雪花一般飘飘扬扬地洒落而下。
要知道,今年的天气着实不佳,就连萧府中的那几棵梅花树也一直迟迟未能长出花苞呢。而这一枝梅花,还是他不辞辛劳、四处寻觅之后,觉得还算得上能入眼的。
就在这时,江和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忙说道:“奴婢知晓有个地方,那里一定会有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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