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所言极是,确实是奴婢未能悉心照料好小姐,一切罪责皆由奴婢承担,奴婢甘愿领罚。”江和春紧咬着嘴唇,略微迟疑之后,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缓缓地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后,主动开口承认了自己的过错。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江和春深知蓉侯爷的脾气秉性。若是不能让他此刻顺了这口气,恐怕日后还不知道会有怎样更为严厉的惩处等着自己。毕竟,现在牙牙身处京城,而且就住在侯府之中。只要她们主仆二人的籍契尚未从侯府中脱离出去,那么她们的生死存亡、买卖交易,都不过是侯府上下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回想起方才那一鞭子抽在身上所带来的剧痛,豆大的汗珠瞬间滚落而下,顺着脸颊流淌进眼睛里。刹那间,眼前一片模糊,迷住了江和春的视线。她已分不清此刻盈满眼眶的究竟是疼痛所致的泪水,还是因惊恐而冒出的冷汗。
其实,对于身体上的痛楚,江和春向来并不畏惧。然而,此时此刻,她心中却禁不住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奈与悲哀,只能暗自苦笑命运的无常捉弄。想当初,代替蓉鸾承受风寒之苦的人是她;可到了如今,由于蓉鸾的风寒而遭受责罚的依旧是她。唯独那传遍大街小巷整整三日之久的关于萧安逸如何心急如焚地关怀自家夫人病情的恩爱佳话,完完全全地落到了蓉鸾的头上,使得她在众人面前赚足了颜面。就在今天一路走来,光是江和春亲耳听到前来向蓉鸾道贺之人,就已经不少于五个了。
江和春艰难地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自己几近干裂的嘴唇,仿佛这样能稍稍缓解口中的干渴。她微微垂下眼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与绝望。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老天爷对她命运的无情讽刺。
这个世界似乎总是不公平的,有些人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毫不费力便能拥有她梦寐以求的一切。他们肆意挥霍、从不懂得珍惜所拥有的财富和幸福,而她呢?自始至终,所求不过是家人能够平平安安,仅此而已。然而,就连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奢望。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去争取、去守护,但最终却只能在生活的重压下苦苦挣扎,勉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就在这时,一根藤条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呼呼风声朝江和春袭来。她紧紧咬住牙关,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剧痛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然而,就在藤条即将落到她身上的瞬间,一道黑影如闪电般迅速地挡在了她的身前。江和春惊愕地缓缓侧过头,当看清眼前之人时,不禁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将军......”只见萧安逸高大的身躯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稳稳地护住了她。而他那俊朗的脸颊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显然是被刚才的藤条所伤。
站在一旁的蓉侯爷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他那双狭长的眼睛先是扫视了一下萧安逸和江和春一前一后的身影,随后微微眯起,目光中透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呵,难不成连这小丫鬟都已经成为贤婿你的人啦?竟然这般拼命地护着她?”
不仅江和春心里一颤,就连蓉鸾听着这话都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此刻,她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蓉侯爷发难的来龙去脉。她转头狠狠地剜了江和春一眼,那眼神仿佛能喷出火来,眼眶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站在萧安逸身后。
“父亲误会了,夫君知道我对这丫头视若珍宝,这是替我守护着呢。”蓉鸾眼波流转,轻笑一声,宛如黄莺出谷:“夫君你在外稍等片刻,我和父亲也有些时日未见了,有几句体己话想单独说。”
萧安逸微微颔首,江和春如坐针毡,站起身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出了祠堂。
待门合上,蓉侯爷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扔下手里的藤鞭,彻底拉下了脸,怒目圆睁,呵斥道:“自从你嫁进萧府,我所吩咐之事,竟无一能成!简直是一无是处!”
“女儿是没用,但若萧安逸这么好左右的,当初父亲也不会想出嫁女儿这么一招了。”蓉鸾说着,见他眼眸一冷,急忙低下头认错:“上次父亲就说过来日方长,日后萧安逸和父亲一条心,朝中再无阻碍还怕没机会配享太庙么?求来的恩典,哪里比得上圣上主动赏赐来的有面子。”
这话说进了蓉侯爷的心,他本带着回门那日的不满,想要杀一杀萧安逸的面子,没想真做什么。
这堵墙的另一边正在举行热闹非凡的春耕祭典,锣鼓喧天、彩旗飘扬,人们欢声笑语,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之中。然而,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屋内的气氛紧张而压抑,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尽管深知一旦事情闹大可能会惊扰到官府,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其中一人仍旧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开始讥讽道:“哼,说得倒是轻巧,你口口声声保证能让他与我齐心,可若你没有这个本事做到,恐怕等到我命归黄泉那日也难以如愿以偿!”
听到这番话,蓉鸾的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毕竟眼前之人乃是自己的父亲——蓉侯爷。看着女儿如此委屈,蓉侯爷终究还是心软了下来,他放缓了脸色,语气稍微缓和地说道:“罢了,你尽快想办法怀上他的孩子。倘若连这件事你都办不妥当,那就别怪我另寻他人了。”
说罢,蓉侯爷抬起手,指向院子里那个名叫江和春的女子。此时的江和春身材娇小瘦弱,正与萧安逸交谈着什么。只见蓉侯爷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继续说道:“瞧瞧人家江和春,不仅模样俊俏,还能引得萧安逸对其百般呵护。依我看呐,说不定萧安逸心中早就对她动了心思。”
蓉鸾闻言,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即紧紧攥住手指,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以此来强忍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恨意。她不敢违背父亲的旨意,只能乖巧地点头应道:“是,女儿知道了。”
然而,就在她答话之际,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朝着院子那边瞥去。当看到江和春与萧安逸谈笑风生的身影时,蓉鸾的眼神变得如无底深渊般漆黑冰冷,宛如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洞,从中透露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深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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