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啤酒,她的薯片,她的零食……
“咦!”她惊讶的翻了翻,上层,中层,下层。
啤酒,没了;薯片,不见了;所有的零食,失踪了。
罗中国拍拍西西的肩,安慰她,手从此不再拿开,先是空着拳心,轻轻地搁着,然后手指一根一根,慢慢地伸直,整个手掌就抚在西西的背上了。过了很久,西西才发现罗中国的手臂圈着自己,她不好意思挣脱。这只手分散了西西的注意力,她没法认真看电影了,她停止了哭。她想起了肥胖的母亲,成天骂骂咧咧的母亲。她要她干这干那,她从来不像“妈妈”那样抚摸她,喊她的名字。可是她是她惟一的妈妈。母亲来找她要钱,她心里不愉快,没给母亲好话,甚至连笑脸也没给。现在她后悔了。她知道母亲不爱自己,她在家里就像一把锄头,或者其它农具,母亲要用的时候,记起来了,用完把它搁到角落。母亲永远不会发现锄头的孤单与忧伤。可是她还是后悔了。
出了影院,罗中国说胡蝶病了,要西西陪他一起去看她。
镇里的房子,都那么灰暗,外面看着黑糊糊的,里面即便是亮了灯,也能感觉出白天屋子里光线很差,这似乎和木头的颜色有关。
开门的胡蝶略微惊讶,杏仁眼里有欢喜。她披一件外套,趿着拖鞋,精神不算太差,至少西西感觉是这样。
房间里亮着台灯。人的腰部以下,在台灯的照射中,清晰明亮,上半身浸在浓晕里。罗中国似乎觉得这样不好,就把台灯拧了一下,那束光就像探照灯般,向对面的墙上斜射过去,这样,每个人的上半身在明亮之中,下半身在朦胧的光影里。
西西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胡蝶。胡蝶长得浓墨重彩。她短发齐耳,乌黑浓密,眼睛又大又黑。
“我们见过几次,但没怎么说话。”胡蝶对罗中国说。
“是的,没怎么说话。”西西说。
“那今天好好聊聊。”罗中国翻看胡蝶的影集。“咦?傅寒?好久没他消息了,这照片你们什么时候拍的?”
“一个月前我去亲戚家,顺便去学校看他。”胡蝶说。
这时候,里屋传来一阵咳嗽声。西西朝里屋望了一眼,门口漆黑。
“把感冒传染给你奶奶了吧。”罗中国低声说。
“该放下的时候放下吧,给自己一条生路。”我给蚊子说。这样说的时候,似乎也是在说给自己,心里不禁一片凄凉。
蚊子突然安静不语,一边走一边踢一个易拉罐。突然停下来,一只脚划了一个大大的弧线,作势道:“蚂蚁,你看过动画片《足球小将》没有?”
我笑了:“大空翼!”
“对啦!大空翼超级无敌旋转射门!”蚊子大喊一声,一脚把易拉罐踢到空中。易拉罐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中翻滚了几下,远远落在路边的草坪里。
这个动作帅极了,也可爱极了,我喜欢蚊子这样童心的时候。假若蚊子是女孩子,我一定会爱上他。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梅西是蚊子的禁区,这点我很清楚。相交了几年,这点默契是有的。
我在想,每个人是否如蚊子一样,在心里划出一片禁区,把以前某个时候的自己和一段故事一起囚禁起来。
《围城》里方鸿渐说:“怕苏文纨,给鲍小姐诱惑这许多自己,一个个全死了。有几个死掉的自己埋葬在这里,立碑志墓,偶一凭吊,像对唐晓芙的一番情感,有几个自己,仿佛是路毙的,不去收拾,让它们烂掉化掉,给鸟兽吃掉。”
方鸿渐是个无意义的好人,做事情马虎拖沓,祭奠唐晓芙的诚意实在存疑。蚊子给梅西划的禁区在我看来要真诚得多。
不消说,在我的过去里,这样的禁区也是有的,我把这些故事封存起来,每个都立碑凭吊。然后在旁边种上花圃,铺满绿草,再移来几棵参天古树。有风过的时候,青草摇曳,像昔日重来时光流动一样。可墓碑越来越多,除了我无人凭吊,长此以往,这片墓地势必会荒芜寂寥。每次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满心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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