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回:“差不多啦。”
“哟,你大孙女放假回来了?”
“回来有几天了。”
“哎,我看着你孙女就羡慕啊,能干、漂亮,还会读书,你看看我家里那个,哎……”
“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她要能嫁你大孙女一半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与她交谈的那个老奶奶明显高兴了起来,“也是,女孩子,读得好不如嫁得好。大孙女几岁了?是不是也快了?没记错的话有20了?”
“虚岁21啦。六婶,你要有合适的男孩子,帮我留意着些啊。”
这类的话,傅斯恬不是第一次听见了。她闻着纸钱呛鼻的味道,胸口沉闷到喘不过气。顺着黑烟飘起的方向,先望见的是院门亭上的芦荟盆栽,而后,望见了一方狭小的天空。
天是阴的,找不到太阳。芦荟是干涩萎缩的,像是烂了根,收不到养分了。
傅斯恬盯着芦荟,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这盆芦荟一样,离开时懿久了,在柠城这片阴霾的天空下久了,开始支撑不住,要慢慢枯萎了。
时懿此时此刻在做什么呢?
她不知道。
刚放假时,打不了电话,时懿便挺经常主动和她发消息、回消息也都很及时的,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回消息总是滞后,让时懿失去了兴致,慢慢的,时懿的消息少了,回复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傅斯恬试过主动多联系时懿的,可微信在后台总是会自动退出,她多看手机总是会被奶奶责骂,以至于有时候时懿回了她消息,她依旧只能延迟回复。
几次之后,时懿出去旅行了。傅斯恬看着时懿偶尔给她分享的照片,看着照片里她骑在骆驼上,行在漫漫黄沙中,宛若神女,天地辽阔的模样,她惊艳、欣赏、羡慕,还有不想承认的不安。
时懿的世界好大好大,她的世界好小好小。她期盼着时懿像自己一样时常记挂着自己,是不是太粘人,太不懂事了?
其实现在这个频率是不是就是正常的了?她判断不出来。自惭形秽,患得患失。
怕物流延迟,大年二十四,2月12号,她花了大半积蓄,提早下单买了拍立得mini90,填了时懿申大旁的那个住址。
礼物送出后,她心一直悬着,怕时懿不喜欢,更怕时懿已经有了。
坦白说,给时懿挑礼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好像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对物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欲望。太便宜的东西,傅斯恬送不出手,贵一点的奢侈品,傅斯恬负担不起。
拍立得是半个月前她翻时懿微博时,发现她转发过一条抽奖送拍立得的广告,说是:“凑个分母”。她便猜想,时懿应该是想要的。
事实上,时懿很早就有了。她转发那条微博,不过是因为那个微博的皮下是她朋友,她帮她凑个kpi。
但收到这份礼物,时懿还是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沉甸甸的满足与欢喜。其间,夹杂着懊悔和心疼。
这份礼物对她来说,过分贵重了。不是价钱的贵重,是心意的贵重。傅斯恬经济不宽裕,她一直都看在眼里。要负担起这个相机,她该要有多不容易。时懿稍稍一想,心就难受得厉害。
她怎么还会怀疑这样的傻瓜不够念着自己。
因为傅斯恬总是弧她,总是让她从满心期待等到热情冷却,时懿慢慢觉得自己好像太主动了。一半是体贴傅斯恬可能不方便这样频繁的联系,一半也是有些置气,她故意也转换成傅斯恬一样的节奏了。莫名其妙的,她们之间往来的消息越来越少了。
现在想来,时懿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幼稚、矫情的事。
她小心翼翼、轻拿轻放,对着拍立得不知道拍了多少张照片,换了多少个滤镜,才得出了一张配得起她心里这份甜蜜的照片。
她把照片发给傅斯恬,说:“礼物我收到了,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
难得的,傅斯恬不仅秒回,回的还是:“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时懿没回,迅速地按下快捷键,拨打了傅斯恬的电话。从对面书柜玻璃的倒影里,她看见了自己过分明媚的笑脸。
傅斯恬很快地接了起来,“时懿……”
她温软如水的声音传来,彻底浇灭了时懿蒸腾了大半月的躁气。
“嗯。”她不自觉地放柔语气,“今天怎么方便打电话了?”
傅斯恬悬着的心终于在时懿熟悉的温柔中安定下来。隐约还能听见楼下传来的傅建涛和老人的说话声,傅斯恬走到离老人房间最远的天台一角,回时懿说:“我妹妹他们也回来了,我不用贴身照应着奶奶了。”
更准确的应该说,奶奶没有精力只盯着她一个人了。她可以得到一点私人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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