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五十两纹银几乎已是中户人家一年用度。想来张老成家贫,自小至老,都没见过这许多银子,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欣喜,浑浊老泪潸然而下,道:“这却如何是好?大侠救命恩德,此生做牛做马尚不能报,又赠与我这许多银两,叫我爷孙俩个怎么承受得起?”
张老成将孙女拉过,磕头作揖,感恩戴德的话说过不停,云仝心下急躁起来,喝道:“你这老丈,怎么这样啰嗦,拿着钱收拾赶路就是!”
张老成吓了一跳,再不敢言语,旁边她孙女却道:“爷爷,大侠必是神子遣下搭救我们。我们拿了就是,莫要违了神意。”
云仝笑道:“还是这位姑娘有见识。我也不认识什么神子,性格又疏懒,任他什么神仙菩萨,只当他土狗泥偶,料想也难服遣使。今日所为,只是意气使然,你们还是赶早回家,收拾赶路为是。”
那姑娘一拍胸口,道:“罪过,罪过。神子灵验,无所不知,无所不在,大侠万不可如此说话。”又对张老成道:“爷爷,我们回去许日夜祈祷,在神子前立誓忏悔,大侠就有什么罪过,我们也要祈求神子,不可怪罪于他。大侠如此好心,我便是身入炼狱,也要求神子施富于他。”
她这话说得真挚自然,云仝听了,心下也甚为感动,一摆手道:“你们快走罢。天色已路,落上须多家小心。”
好容易打发走了爷孙二人,云仝对众游侠道:“众位兄弟,今日到此就罢了吧。来日云某做东,我们再聚。”他见这一干人等品行复杂,颇有宵小之辈混与其中,心中委实看不起,也不想再与他们有所缠绕,说什么“来日再聚”,只是托词。鲍三郎心头犹自记挂那宦官和神策军军士所收折辱,怕他们寻来报仇,也是急急催着要离开这望花楼。
众人离席,要下楼时,便见那王好说与伙计来到眼前。伙计还是那位二十来岁小伙子,他笑道:“鲍三爷,这一桌共计十两银子零五钱,七折八扣,算十两就是。适才你说今日要付现钱,请付就是。”右手伸到鲍三郎面前。
鲍三郎面色尴尬之际,之前他说付现钱只是气话,谁承想王好说竟以此为话头,当着云仝的面就问他要银子。他囊中委实无钱,一时又羞又气,骂道:“王好说,你个老王八,眼里只见钱么?三爷今日未带钱,来日付账就是。”
王好说受此辱骂,面上笑容依然不变,道:“好说,好说。三爷,你今日也欠,明日也欠,账上已有近百两银子,好容易你老开口,这一桌要付现钱,此时又说来日,来日何其多也?我是做小买卖的,这万花楼盘场虽大,每日用度却多,三爷,如你这般欠法,我们却要喝西北风么?”
鲍三郎怒极,就要发作,想着自己一干人等这就打将出去,他王好说又能奈何?那边云仝冷笑一声,掏出剩余的五十两纹银,取了一些,道:“掌柜的,这里有十二三两银子,可够付账么?剩下的也不须找了。”
王好说笑容越盛,道:“好说,好说。还是这位客官大方,”他见云仝怀中剩余银子,又道:“只是往日积欠……”
他这商人嘴脸,云仝十分讨厌,冷哼一声,道:“今日这桌算我做东。你与鲍三郎往日旧账,自与他算去!”往外就走。
王好说一躬到底,道:“好说,好说,客官走好!”
鲍三郎见云仝解了此时危局,急急跟着云仝就走,王好说直起腰身,他已下楼,恰如脱网之鸟一般!
众人下得楼来,见天色已晚,曲江池畔楼台众多,此时灯火通明,绚丽异常。鲍三郎对云仝笑道:“云兄,适才几多打扰,酒却没有吃好,兄弟知道这曲江池畔有一处酒家,自家酿的上好清酒,我们再去吃酒如何?”
云仝冷笑一声,道:“再去欠着吗?”鲍三郎一时羞红了脸,只是此时夜色甚暗,旁人却看不清楚。
云仝心中焦躁,暗道:与这等无赖儿搅扰了半日光景,反叫白学士看轻了。急着要走,回头向白居易问道:“白学士府上在那一坊?云仝家在宣阳坊,这就告辞,异日上门拜访。”
白居易抚掌笑道:“原来我们竟是邻居。白某正好也住在宣阳坊,我们回家也可做个伴儿。”
云仝哈哈大笑,道:“我却不知,宣阳坊中竟住着如此大诗人!云某忝为邻居,那是惭愧的很了。”
他恼怒鲍三郎一众游侠,不愿与他们共乘马车,白居易将他让上自家马车,两人一路上又攀谈了几句,越谈越是投机,看着就到了宣阳坊。云仝在马车上向白居易抱拳告辞道:“今日得遇学士,云某三生有幸。这就告辞,异日云某必上门拜访,哪一百两纹银即当奉上。”
白居易笑道:“哪几两银子,说他作甚?”他微一思索,又道:“云兄,今日你我二人,相识于曲江池畔望花楼,大有缘法。云兄豪侠仗义,白某甚是钦佩,这就别了,心中委实不舍。白某有一提议,不知云兄以为可否?”
云仝笑道:“学士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来就是。”
白居易道:“我观鲍三郎为人糊涂,他那句‘今日酒没吃好’,却说到了白某心底。云兄,白某向来贪杯,家中常备着红泥小火炉,绿蚁新封酒,日常一人在家,温着吃酒,十分寂寞。今日与云兄相谈甚欢,便请云兄道舍宅一游,在吃些点心美酒,说些知心话儿,不知意下如何?”
云仝心下微一沉吟,道:“好,便如学士所请,再叨扰几杯。”
两人来到白家宅邸,云仝见白府并不甚大,大门也开向坊内,只是家中多花草树木,又自己凿了一处泉水,看着甚是幽雅。白居易笑道:“白某本渭南下邽人氏,游宦长安,于今已二十余年。顾老先生所言‘长安物贵,居大不易’,确是实话。二十余年来,白某屡次搬家,宣阳坊内这间宅邸,也只是寄身之地,未知他日又搬到何处!”说罢又吟道:“游宦京都二十春,贫中无处可安贫。长羡蜗牛犹有舍,不如硕鼠解藏身。却求容立锥头地,免似漂流木偶人。但道吾庐心便足,敢辞湫隘与嚣尘。”
云仝勉强听懂他诗中意思,道:“学士雅致,宅邸本身外之物,不必挂牵。”
白居易笑道:“云兄胸襟广阔,凡俗实难相及,白某甘拜下风。”
他将云仝让进屋子里,吩咐仆人将家中红泥火炉和绿蚁新封酒拿来,将酒在那火炉上温了,道:“云兄,这绿蚁新封酒酒味甚寒,须温了酒味才更是醇厚。”又道:“不知云兄可喜欢歌舞?家中颇有几位歌姬,歌舞之技虽比不得教坊名家,但也别有擅长。”
云仝摆摆手道:“云某粗人,并不喜欢歌舞,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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