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使得他呼吸急促,连唇都在发抖:“大景上万子民流离失所,民心丢失,国只剩空壳,你怎忍心?!”气氛像下了场雨,四处湿漉,没有火柴可以点燃。右相满面苍老,仰头哀叹:“茍志于仁矣,无恶也。”颤着声怒骂秉文没有仁德。若有仁德,何以作恶,礼乐崩坏民不聊生至此?额前碎发遮住秉文的神情,他张了张日刚準备说话,却被突然横在自已身前的重剑定住了神。没人看清她是怎麽过来的,快如迅风,似乎只是一道残影闪过就已经落在了秉文跟前。君临提着重剑抵在他的脖颈,在对方怔愣的眸光中,倏地凑近他的面庞,年轻的景帝眉眼阴郁,面容森然:“告诉孤,你想怎麽死。”暴君说你是我的太阳你想怎麽死?这句话放在以前,秉文是绝不相信会从眼前人嘴里听到的。十年的陪伴,比起青梅竹马,用初恋这个词或许会更合适。可他一开始就是南疆国的细作,从幼时潜伏到现在,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以前会温和看向自已的双眼变得冷漠,总是向敌人挥出的刀剑也指向了自已。直到此刻他才敢承认,原来我们是敌对关系啊。他爱上了一个男人,身为细作爱上了敌国的王,可是不能回头,不能回头。背后是南疆,是他的家。要怪就怪生错国了。眼泪不自主的从那双含着新月的眸中流出,瞳仁闪着莹亮的水光,他弯起唇,笑着探出指尖珍重又小心的抚上她的面庞。覆下长睫笑时,泪珠顺着柔美的下颌线条砸落在颈下的玄铁重剑,君临一愣,呆呆的看向眼前如孱弱之花清美的男人。“阿临,对不起。”“要记住我啊。”缱绻的尾音消散,抚在她脸颊的手不舍的下滑,带着即将分别的眷恋,直至落在她握着剑柄的手上。秉文释怀的闭上双目,他也累了。这麽多年,不安、愧疚、无奈、彷徨,早累了。可是他舍不得,还是想撑到最后看她一眼。刺入心髒的那一剑,偏了。甚至巧妙的将她体内的蛊虫杀死了。所以他知道他们还有可能重逢。尽管君临伤势严重活着的可能微乎其微,他还是想等着看她一眼。君临眼眶泛红,各种情绪拉扯纷杂最后湮灭在暗沉的眼中,她愤恨的咬牙切齿:“想死的这麽容易?”悲伤要溢了出来:“想都别想。”她拽着他的衣襟猛的将他推倒在地,倏地转身将剑抛给蛮荒,厉声道:“来人,将叛臣秉文关押忘川阁。”土兵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怎麽,连孤的话也不听了?”极其不稳定的情绪夹杂无尽怒火,土兵赶忙拉着苦笑的男人走远。隐约还能听到他的低喃:“你总是这麽仁慈……”“我不值得你顾着以往情意……”等人彻底消失后,君临通身的愤怒和悲伤还未收起,覆下的长睫遮住了眼中的清明。在旁人眼里,她好像真的难过至极。她大步走至沈斯年身旁,低头同他耳语:“南疆那边过两天应该就会来接他回去,盯紧点。”沈斯年庄重点头。“跟蹤时小心点,这次派你去南疆,一是弄清巫蛊的秘密,二是顺着他这条线把隐藏的南疆皇族揪出来。”君临直起身拍着他的肩膀,却不料少年突然出声:“何时杀了他?”沈斯年在她惊诧的眼神中再次重複:“何时杀了他?”去乱葬岗接回王时,他未曾忘记她皮开肉绽几乎可见阴森白骨的样子。伤害王的人,都该斩杀。凛冽的杀意犹如变成实质的黑气在身旁缭绕,君临莞尔。真是越来越喜欢沈家这孩子了。“等他没了利用价值之后,由我亲自斩杀。”以前的话不是说说而已,秉文的这条命,她势必要取。不管以往有着怎样风花雪月的过去,也不管十年感情值不值一个心软,可是敌对就是敌对。这是宿命。任何人退一步,身后的国家就会被蚕食吞并。所以无路可退。少年面具下的面容漾起清浅的笑意。这就是他的王,笔直的向着心中的道前行,不会为任何人驻留。蛮荒走了过来,挡住了头顶烈烈日光,巨大的阴影一下子覆盖,让君临欣慰笑道:“我们家蛮荒,就要长得高高大大的。”语气里是美好的期许和自豪。蛮荒像个孩子,一手挠着后脑勺憨厚老实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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