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贽一刻也待不住,等不得,双眼通红,像杀红了眼的猛兽,也混在他们之中撬钉子,更混在他们之中……落了两滴泪。那时侍卫用水灭火,两滴泪也算不得什么。右边的棺材被打开,里边是何祭酒,只剩下中间那个了。中间那个棺材盖儿钉歪了,要拆开,更难一些。还剩下最后两个长钉的时候,萧贽猛地推了两把,竟生生把还钉着的棺材盖儿给掀开了。许观尘就躺在里边,身上的礼服像是寿衣,面色苍白,唇却红得要滴血,看上去……真有几分死人模样。而许观尘睁开眼睛,眼珠一轮,目光不自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儿,了无生气。萧贽喉中干涩,说不出话来,只能颤抖着双手,把他抱出来,重新捧起这世上最好的人。许观尘就靠着他,咕哝了一句:“疼死我了。”阴恻恻的萧贽原本没有长心,因为许观尘在,才慢慢地养起来。又因为许观尘险些被他弄丢了,险些死了。最后因为许观尘一句喊疼,碎得不成样子。萧贽现在想起这件事,仍旧心有余悸,为他闹得兵荒马乱。此时把人抱在怀里,仍旧感觉不大真切,若不是顾忌着许观尘身上有伤,萧贽恨不能把他按着,融进自己的骨血里。闹了一个晚上,萧贽抱着他,再躺了一会儿,只觉得隔着衣裳,许观尘似是出了一层薄薄的热汗。他随手捞起帕子,从许观尘的衣摆里探进去、衣领里伸进去,帮他擦了擦汗。再抱着他发了一会儿的呆,很快天就亮了。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透过榻前帷帐,照在许观尘面上。他皱了皱眉,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地推了一把萧贽,咕哝道:“你又这样。”“道士?”萧贽把他抱得更紧,摸摸他的额头,不怎么烫了,又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许观尘有点恼了,不依不饶,使劲摁了他一把,抱怨道:“你怎么一直这样?”“道士……”萧贽贴过去,挨得紧紧的,“小祖宗啊,现在是早晨。”心有所动许观尘昏睡了一个上午,与上次一般,他又做了个梦。上回梦见的是,他与萧贽大婚的腊月二十五,这回梦见,他与萧贽定情的那一日。那大约是在办礼的前几个月,天气渐渐转冷。裴舅舅今日要去冬猎,原先说好了要带飞扬一起去,早早的就入了宫,把飞扬带去,顺便辞行。梦里的许观尘站在福宁殿的台阶上,看着飞扬随裴舅舅离去的背影,忽然有一点儿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人走远了,北风吹过,许观尘也觉着冷了,拢着手转身就要回去,却撞进萧贽的眼中。那时萧贽就站在檐下,目光落在他身上,看得认真。许观尘脚步一顿,朝他笑了笑,又唤了一声“陛下”,就溜回去打坐。他盘腿坐在草蒲团上,随手抓起案上念珠,闭上眼睛,开始打坐。这日裴将军与飞扬出去了,小成公公也不在。福宁殿里,只有他与萧贽两人,隔着一扇屏风,绝不说话。以至后来许观尘忽然犯病,也喊不到其他人。他勉强站起身来,一回头,还没走出几步,就撞在萧贽怀里。他又站在别人身后了。“小……”许观尘忽然想起小成公公今日不在,便改了口,“陛下。”萧贽很熟练地把他抱起来,喂他吃药,又带他到寒潭底下。寒潭底下昏暗潮湿,许观尘躺在石床上,萧贽守在他身边,等着他醒。这次发病并不厉害,许观尘很快就醒了,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一串念珠,转头又看见萧贽就在身边。他拿着念珠,想要起身,腿脚一软,却跪在萧贽面前。萧贽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拉住他的手腕,想把他扶起来。许观尘抿了抿唇,紧张地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眼睛,道:“陛下,我看清和殿还没有道士。”萧贽误会了他的意思,皱起眉头,面色不悦:“你要搬去清和殿住?”“我是说,陛下好像还缺一个道士。”“你想说什么?”“我是说,我就是一个道士。”许观尘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念珠将他二人的手绕在一起,“陛下,想不想要一个道士?”——想要,做梦也想要。不过是一时之间,心有所动。尚在睡梦之中的许观尘梦见这段,抱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吧砸吧嘴,又傻了吧唧地笑,想不到啊想不到,萧贽这个人看起来挺厉害,结果定情还是我先开的口。寒潭底下的萧贽把许观尘按在石床上亲。小成公公执蜡烛进来的时候,许观尘把萧贽推开,然后躺在石床上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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