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所以说,也不知道许观尘是不是再不回来了。就算回来了,也不得被五殿下给磋磨死。”久别初见急召许观尘回金陵的诏书传到雁北时,已是八月。雁北的八月,大雪漫天。传旨信人到时,许观尘正坐在城楼上打坐,衣裳在风中猎猎作响,远远看去,像天上落下来的一片雪花,无妄无我。信人站在下边看了他许久,自个儿爬不上去,又不敢喊他,更以为他是入定了。最后还是驻守雁北的少将军、许观尘的表兄钟遥替他接的旨。人走之后,钟遥在下边朝他挥手。许观尘做了个收式,缓缓睁开双眸,然后站了起来——双腿颤抖。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怕的。他不敢再往下看,把手中拂尘咬在口里,转了个身,背对着外边,手脚并用,慢慢地从城楼上爬下来。将将落地时,钟遥用腰佩长剑打了他一下:“你就不怕冻死?”许观尘抽了抽鼻子,把衣袖掀开给他看:“我穿了好几层兔毛的。”钟遥神色复杂地别开脸,迈开步子往前走去。许观尘跟在他身边,问道:“方才那人,是哪一家的?”自从他一年前来了雁北,金陵各方势力都对他有点意思,分别派人来找过他。也正是因为这个,每每收到金陵来人的消息,许观尘就爬到城楼上去打坐。不得不说,这办法的效果还不错,现在金陵城所有人都知道,许观尘是个不思进取、沉迷求仙问道的小道士。更有甚者,还说他会布阵求雨、施法祭天,不日便会飞升成仙。钟遥答道:“那是陛下的传旨信人,传你回金陵的。”许观尘脚下一滑,差点从雪地上溜出去。在雪地里决不能摔倒,若是钟遥来扶他,能把他踢出去二尺远。他扒拉着钟遥的衣袖站稳了。许观尘道:“是不是五殿下不肯放过……”钟遥却道:“只怕是陛下的身子不好……”他二人同时开的口,说的话却一南一北。钟遥依旧神色复杂地看向他:“你在想什么?”许观尘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急忙否认:“没有。”“说来也是。”钟遥抱着手往前走,“你一向与七殿下交好,这次回去,若是出了事,你一定是帮他。只是你前儿又与五殿下结了仇,他为人阴鸷,磋磨人的手段太厉害,你若是与他对上,你如何自处?总不能再跑来雁北?”“我……”许观尘借住在钟府里,方才已踏过府门,这时进了院门,院子里屋檐下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一眨眼,那人便捧着碗姜汤出来了。那是许观尘在雁北收留的小少年,名唤飞扬。从西陵那边救回来的,从小被人当做武傀儡养着,十三四岁的年纪,只有七八岁孩童的心智。飞扬捧着姜汤,稳稳当当地走到他面前。许观尘接过姜汤,适时堵住自己的嘴。“观尘。”钟遥问他,“当真要回金陵?”“陛下都亲自下了诏,我不能不回去。定国公府只余我一人,我不回去,定国公府便没人了。”那姜汤把许观尘的眼角都辣红了,他不再说话,只是仰头看天。可怜兮兮的。钟遥顿了顿,从袖子里翻出一块皱巴巴的帕子递给他。许观尘很是嫌弃,没有接。姜汤味道哽在喉头,他咳了两声,咳得眼睛都红了。钟遥虽然很嫌弃他,总说他赖在自家一年,白吃白住,但还是派了雁北的精锐骑队护送他回去,另外还给他准备了两大箱子东西。“多谢表兄……”许观尘打开其中一个木箱——一对流星锤。一双雌雄宝剑。一条勾魂索命链。……许观尘挠头:“原来我是去走江湖卖艺的?”钟遥随手拿起一柄宝剑,抽剑出鞘:“要是五殿下欺负你,你就咔咔咔——”许观尘继续挠头:“我不敢。”钟遥刷的一下收剑入鞘:“你到底是不是定国公府的?”许观尘挠破了头,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扬了扬拂尘,道了一声无量天尊:“我自小从文,现在修道,是出家人。”钟遥叹了一声,从箱子里翻出个袖箭丢到他怀里,许观尘收好了,钟遥又从怀里翻出一沓银票塞给他。许观尘随手就把银票塞给身边的飞扬,钟遥便道:“你叫他收着,小心他拿去烧了玩儿,这可是钟府的全部家当了。”两个大男人之间,纵是送别也没什么话可说,嘱咐完了重要的事情,两人相互一抱拳,各自道了声保重,就此别过。许观尘前脚领着飞扬上了马车,后脚就让飞扬把银票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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