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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37（第1页）

他把身上所有的钱和“当票”递给当铺老板时，当铺胡老板一开始没马上认出刘永伟，认出后，他默默接过当票。房子终于赎了回来，这是最重要的，母亲和一家人不能没有住的地。他把房照递给母亲手的时候，母亲看到儿子，惊恐万分，母亲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颤抖的声音问：儿子，这是怎么了？刘永伟这一个月暴瘦二十斤，模样有所改变。对母亲的发问，刘永伟只是痴痴的笑，他慢慢的向炕走去，他想上炕躺下休息，他已没力气回话，他没走到炕边，眼前一黑他倒在了地上。

刘永伟发着高烧，长时间不进食物，他得了胃炎，加上脱水，他昏迷了三天。他醒来时，发现母亲在旁边，眼里含着泪水，小玲小声说：妈，他醒了。母亲说，媳妇快给他端粥去，刘永伟还是没力气说话，他摇摇头，看着为他扎的点滴，一滴一滴的流着，他又闭上眼睛。母亲的精心照料，他慢慢恢复着体力，他发现这几天小玲没问他一句话，刘永伟看她时，她就躲开。等他恢复体力后，问小玲，这一阵怎么样，小玲只是摇头，孩子呢？小玲回答，在姥姥家挺好的。

一天夜里，小玲在下半夜自己起身坐起来，抱着双膝，不知道在想什么。第二天一早，小玲拿出一个诊断书，递给刘永伟，小玲孕检阳性，刘永伟看着小玲，小玲头也没抬说：前几天就该去医院，可你，她再没说什么，刘永伟急问：那咋办，我也不懂，小玲冷笑了一下回答：那还能咋办，到医院去做掉呗，刘永伟问：那，那什么时间去，小玲抬头看着他，我今天就去，停顿了一下又说：你应该陪我去，你要是不去，我就找梅姐陪我去，刘永伟马上回答：我陪你去。

和母亲打声招呼，母亲看着儿子和媳妇，点点头，去吧。

来到医院挂号检查后，医生开出费用单据，小玲递给刘永伟，刘永伟看着单据上的钱数，又看看木讷眼神的小玲，他说：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回家拿钱去，他走出医院大门，站在马路边，各种车辆呼啸而过，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怎样处理眼前这个小账目，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到这个地步，他翻着兜，就剩九毛钱，他不想回家向母亲要钱，他在想着办法，可真的没辙，这时，一辆救护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从车上推下来一个抢救人员，头的上方挂着血袋。他没有一丝的犹豫，迅速跑进医院，问医务人员，同志这医院那个部门收血，医务人员看着他回答：这不收血，这不里不能专门保存，你要去就到血站去。刘永伟快步走出医院，向血站的方向跑去，没跑几步他听母亲喊他的声音，小伟，小伟，刘永伟停下脚步，回头看见母亲手里拎着保温饭盒站在眼前，母亲问：你干啥去，刘永伟喉咙上下移动，说不出话来，母亲不想让儿子难堪，马上说：妈带钱了，别出去瞎跑，刘永伟眼含泪水，接过保温饭盒，扶着母亲走进医院。

小玲脸色苍白躺在病床上，母亲劝她喝点小米稀粥和鸡蛋，她只是慢慢摇头，刘永伟走出医院大门，用仅有的九毛钱买了两个橘子，用兜揣着，来到小玲床前，把两个橘子放到小桌上，小玲看了看刘永伟，刘永伟低下了头，又看看两个橘子，翻身给了他一个后背，眼里流出了泪水。

母亲推了一下儿子，他们来到病房外，母亲把仅剩的九十元，赛到儿子的兜里，刘永伟想推脱，母亲瞪了他一眼说：拿着，回去给她打个车。看到母亲满鬓白发和背影，刘永伟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直到麻木。

小玲直接回了娘家，住了几天后，小玲回来。母亲看到儿媳回来心里高兴，到厨房想做几个菜，小玲说：妈，您别忙了，我一会就走，母亲问：走，干嘛走，小玲没回答母亲的问题，接着说，我回来找小伟说点事，这时刘永伟刚进屋。

二人在自己的卧室，刘永伟坐在炕上，小玲站在一旁，好长时间没有动静，最后小玲说：说实话，我就是不想和你一起过还债的日子，孩子也受不了，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从民政局出来，二人对视了一下，小玲把目光挪开，说了一句；我相信，凭你的性格，你以后能翻身的。看着小玲离开的背影，刘永伟双手往后理了一下头发，两手又垂下，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孩子也归小玲了，他现在有的就是一身的债。

回到家，刘永伟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很长时间，他搞不明白自己会变得如此孤独，往常家里一家四口，说笑的场景和生活气息，还有小玲的体味，现在都散去了。他觉得自己很勤劳，思路是正确的，可老天不开眼，让他落得如此下场，他能怪谁呐，他没有害怕，人生来就什么都没有，他还年轻，一切可以从来。可他还是觉得浑身丢失了什么。是什么呐。

小玲回娘家后，她避开母亲的目光把离婚的事说了，着重说了刘永伟的不是。王母气的手直嘚瑟，指着她，你，你，上前很很打了她一记耳光，父亲也没敢多言语一句，小玲跑回自己的屋里。

刘永伟出了几趟长途车，发现这样不是一个办法，一个月就是不吃不喝，干攒一千，也得三年才能还上债。这个时候他想起他师傅的一句话，自己也没什么技能，开车也只能糊口。

一天他们配货回到本市一个大型的冷库，刘永伟发现远处搬运工师傅，一边干活一边说笑，刘永伟好奇的问一个旁边的人，他们干活一天能挣多少钱，那人上下看了看刘永伟的体格回答：他们的钱是不少挣，可那活不好干，一般人干不了，刘永伟问：为什么？那人笑了一声回答：他们得进冷库，你没看见他们，大热天的穿棉裤棉袄吗，刘永伟点头又问：他们一个月能赚多少钱，那人回答，他们不按月，是按天算，一天一结，我听说他们活多的时候干到下半夜，那天有一个人装卸工说，那天他分到三百元，那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哎，我干了两天没受了，干不动，太累。刘永伟问：那他们还需要人吗？那人看看刘永伟，又上下打量着他的身板回答，需要，刘永伟问：我想干那活得找谁，那人冷笑了一下，用手指了指远处的一个人说：他就是装卸队，队长“猛哥”。

猛哥正在车下接车上面传下来的货，货物在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他接住得需要很大的力气。旁边的一个装卸工喊另一个人，带着嘲讽的口气，你来接一会，那人回答：拉倒吧，我是接不住，可你也不好使。叫“猛哥”的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刘永伟观察着猛哥，猛哥一米八的大个头，体重一百八十斤，臂膀像健身运动员，年龄四十五六岁左右，光头，眼睛很大，但笑起来显得很和善。

一开始猛哥没注意到刘永伟来到站台，以为就是一个司机，可刘永伟观察他很久，猛哥注意到了，他指着车上的货，问：这是你拉的货，刘永伟摇头回答：不是，猛哥看着他。刘永伟上前一步：大哥您这装卸队听说招人，猛哥上下看了看刘永伟的身体问：谁干，刘永伟回答：我想干。猛哥摇摇头回答：现在不招人，转身离开，刘永伟心里明白，一定是看自己身体单薄。没走几步，旁边的一个人说了一句：猛哥，让他试试呗，这人脸上说话时露出诡异的笑容。猛哥停下脚步，看看这个人，又回头看看刘永伟说：你是本市的，刘永伟回答：是，那好，你先干三天试试，刘永伟点头，猛哥接着说：这三天可没工钱，刘永伟回答：行。猛哥用鼻孔轻轻哼了一下说：你回去准备棉衣棉裤和鞋帽，明天进库干活。刘永伟点头，猛哥指着旁边刚才说话的人对刘永伟说：你明天有老魏带你，刘永伟说：好，魏师傅。猛哥想转身离开，可想起了什么对刘永伟说：我可把话先讲明了，这活，没休息天，没活了就算休息，也没个时间点，他问旁边的老魏，明天几点倒货，老魏冲刘永伟说：你明天早六点到，刘永伟点头回答：好。

老魏这时戴上冬天的棉线套帽，把耳朵全盖住，抬起装满货的手推车，嘴里大声说了一句，走了，该进库了，可没走两步他又把手推车放下，又露出诡异的笑容对刘永伟说：要不，你先进库看看，刘永伟上前几步想和他进库，这时猛哥大声说：老魏，行了，几个装卸工一起哈哈大笑，刘永伟没明白他们笑的意思，老魏推车走了，猛哥对刘永伟挥挥手，明天来。

母亲给刘永伟找出棉衣，嘴里嘟囔着说：怎么找那么个活，刘永伟看着母亲说：他们能干，我也能干，母亲说：进冷库不是什么好活，刘永伟没有回答母亲的话，他现在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他唯一的想法和动力就是还“钱”。

第二天一早，他骑车来到冷库，其他人还没来，站台上一反热闹的场景，显得格外冷清，站台下一条废弃的铁轨，向远处一直延伸，站台二十几米就有间隔台阶，台阶很窄，人上到站台必须通过这个台阶，台阶一共三阶，成年人也得大抬步才能上去，站台上零散放着几台手推车，和几个两轮推车。连城一排的商户，各自有各自的牌匾，商户的背面是一座大山，冷库就在里面，是以前战备洞改建的。刘永伟无聊地在站台上来回踱步。

一会魏师傅和几个装卸工来了，刘永伟上前叫了声，魏师傅，老魏看了看刘永伟手里抱着的衣服说，不用叫师傅，叫我老魏就行，他们都这么叫，对了，你叫什么名，刘永伟回答：我叫刘永伟，叫我小刘就行，老魏看着他：行，来吧，老魏带他来到一个没有牌匾的小屋前推开门，一股潮湿的气体和一些怪味，直刺刘永伟的鼻腔，老魏说，这就是咱们换衣服的地方，也是我们休息抽烟的地，房间里就有两样东西，一个能坐三个人的木椅和用钢管弯头链接的衣服架，他们换好衣服，老魏看了刘永伟一眼，问你没带手套，刘永伟确实把手套的事给忘了，脸红了一下。老魏从墙角处，捡了一副别人废弃的手套递给刘永伟，带上吧，刘永伟带上露手指的手套，他发现是两层套在一起的线手套，湿乎乎的。他们来到站台，这时进来一辆大型箱货车，老魏指挥着车靠向站台，倒，倒，好。大货车和站台有轻微的创击声。

打开后尾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是一车冻鸡，一个包装十几斤。老魏喊，小刘，你和我推车，他们装车，刘永伟马上找了个手推车，让他没想到的是，装车的速度仅仅用了四分钟，刘永伟抬起车把，感觉很沉重，他适了一下，车没有动，他咬咬牙憋足了劲，两只脚狠狠的抓地，两个轮子开始向前滚动，他们都看着他，老魏在前边领路，通过拱廊老魏打开冷库的大门，门很厚重，得用把力气方能打开，刘永伟通过门时，脚底有冰他差一点滑到，他艰难地前行走着，老魏告诉他：以后进出库必须关门。刘永伟点头。

他进入了一个十分静谧而且寒冷的世界，刘永伟第一次进到冷库里，他嘴里的呼出的气在空中迅速消融，这时他想起昨天猛哥为什么昨天不让他进库原因，不穿棉衣，他无法进来，这里的温度迅速能把他冻僵。里面的路不是很宽，只能容纳两个手推车错开，两边都是铁丝网的隔断，他艰难地推着沉重车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地下的冰霜，脚和车轮踩压上去，有爆裂的声音，传到洞顶有回音。拐了几道弯，他看见有两个装卸工在一个隔断里等着，刘永伟把车推进去，他放下车把，想卸车，被老魏一把拽住他，走吧，你不用卸车，你就管推货，他俩原路返回，外面已装好了两辆车，老魏先推走一辆，刘永伟紧跟其后。进去后在把空车拽回。人车都不停。十几趟来回，刘永伟明显感觉体力不支，他大口喘着气，就是进冷库里他也开始冒汗，他想摘掉帽子，被老魏及时制止，绝对不行，这库里零下二十几度，耳朵会冻坏的，外边装卸的人看他的狼狈样子，都笑了，老魏也笑着说：刚开始都这样，好了，大伙抽根烟吧，让他歇会。

刘永伟一下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一个人问他，行吗老弟，刘永伟没有力气回答他，老魏递给他一个烟，刘永伟摇手回答：不会。让他更没想到的是，他们抽完一只烟的速度不到一分钟，刘永伟强挺着站起来，他不想让人看他当时的表情。十五吨的货他们三个半点就干完了，刘永伟坐在地上，浑身颤抖，但表面他极力在控制。老魏去领货主的钱去了，刘永伟这时才想起来，猛哥不在，他问了一句，猛哥怎么没来，一个人回答：他在常温库干活呢，刘永伟问了一句，师傅，你们抽烟咋那么快，一个人的回答，让刘永伟对他们有几分敬意，那人回答，在库里面的人太冷了，快干完，他们好出来呀。这时老魏回来，对刘永伟说，换衣服到常温库去，刘永伟换上半截袖，跟在他们后面，来到常温库。

远处就看见猛哥和几个人在卸灌装啤酒，十八吨的货也快卸完了，车上的货和库房很近，这个货不用车摆渡，他们都采取后背的方式，刘永伟发现有几个人上身没穿衣服光着膀子干，他们由于长时间进行重体力劳作，个个臂膀像健美运动员一样，古铜色的身体显得很美，他也加入进去，猛哥看到刘永伟，回头看看老魏，老魏做了一下鬼脸，没说什么。他们每个人一次都能背五件，重量达到一百斤，一个人给刘永伟码放，少给刘永伟放一件，刘永伟点头说：再放，他们说，你先少来，如果摔了，你得陪的，刘永伟还是坚持，再来一件，那人看了看猛哥，猛哥点头，他们又给刘永伟加上一件。刘永伟心想，他不能和别人有区别，他咬牙，不说话节省力气。其他人有说有笑。

老魏讲着黄色笑话，他们哈哈大笑。老魏说:别光笑，干活使劲，我告诉你；不使劲帽子的颜色会变得，一个人问；使不使劲干活和帽子的颜色有啥关系？老魏对那人说；你想知道么？那人没忍住说：看你那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老魏看了周围一眼，没发现女的，开始讲：一对夫妻晚上在”办事”，老婆对男的说：你到是使劲呀，在那干“锯个”有啥用。男的说，我咋不使劲了，我不正在使劲吗。老婆说:快拉倒吧，我认识的老爷们中，就你使的劲最差。听见没；老魏指着问他的人;说你呢，就你不使劲。引起大家伙的狂笑，那人追赶着老魏打他。中间有一个货主从远处大声喊：猛哥。猛哥回头问：什么货，货主，冻货，十二吨，猛哥回答：好，这儿马上完事。

猛哥看了看表，快到中午，他又看了一眼喘着粗气的刘永伟，想想对老魏说：把十二吨货进库再吃饭，老魏不削一顾地回答：好的。他们回到冷库，刘永伟想换衣服，被老魏叫住，哎，老弟，你在外面装货，不用换衣服，他和老魏还有其他二人开始装货。刘永伟和其他人比起来，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他们干到一半的时候，刘永伟感到他体力明显不支，他摇摇头，咬牙坚持着，他不想落后于人。他接过一个大件，手有些打滑，他赶忙用手指使劲拽住货，货才没掉到地上，可他感到手指甲有异样的痛，放下货，他摘掉手套，发现右手无名指指甲断了，开始出血，指甲的一小部分和肌肉连着，他用呀咬住拽掉，用嘴充吸着。

老魏摆了一下手，大家停下手里的活。老魏问刘永伟，怎么样？刘永伟表情平淡回答：没事，老魏看了看他的手指，掏出一张干净的卫生纸递给他，刘永伟用卫生纸缠住手指，带上手套，继续干活。他的手指没有感觉到很痛，汗水顺着他的脖子流淌到衣服上，他没有擦拭时间，任由汗水流满他的全身，他麻木机械地干着手里的活，他有些迷糊。嗨，一个很大的声音叫他，嗨，停一下，刘永伟透过满眼的汗水看到猛哥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他接了过来，声音很小，说了一声；谢谢，他用手臂擦了一下双眼，打开瓶盖，一口气把一瓶水全部倒进肚子里。猛哥接替他的活，摆手示意他歇会。刘永伟看歇了两车的时间，接替老魏继续干活。

中午他们来到冷库外一家小饭馆，这家饭馆是夫妻店。小饭馆专门接待来往的货车司机，他们装卸队是这里的钉子户，到时，饭菜已经端上桌，他们一共十几个人，菜都是双份的，米饭用二碗装的满满的带尖。刘永伟摘下手套，他们陆续洗手，洗手的时候刘永伟才发现，他的中指指甲也断了，猛哥向饭店老板借个指甲刀，递给刘永伟说：干力气活不能留指甲。刘永伟处理完手，回到餐桌上，他发现他们已经吃完离开了，桌上给他留的饭菜，刘永伟吃完满满一碗饭，他觉得奇怪，平时他只能吃进一小碗，可今天这么上尖的一碗饭他还没有饱的意思，但他没敢再让老板上饭，他害怕他的胃承受不了。

他回到他们的休息室，他们横七竖八的有躺在外面车子上的，有的人在地上铺上纸壳直接睡着了，刘永伟找了一个角落，用手套放到地上，他坐下，不到一分钟，猛哥回来，大声喊，好了，哥几个，来活了，大家纷纷起来。下午刘永伟和老魏还是负责装货。一碗米饭给他补充上了能量，他感觉臂膀有了力量。下午中途没活，他们休息两个小时，到晚上八点他们结束一天的工作。刘永伟颤抖着身体在换衣服，猛哥在和老魏对着钱数，刘永伟冲老魏说了一声，大哥我先回了，老魏看了一眼猛哥，猛哥没有反应，老魏冲刘永伟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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