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来到了有人烟的地方。这是一个部落,名叫圣女湖。此刻沈闻君抢了公仪之前戴的幕篱,严严实实地遮了全身,她穿着男装,但若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她是一个女子。且是故意装扮成男子的女子。像是有什麽秘密,不能被人看出来,却又如此显眼地戴着幕篱遮挡。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蹩脚僞装。公仪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低声提醒道:“沈娘子,你之前不是说过,如果不想惹人注意,就不要戴幕篱吗……”沈闻君瞥了她一眼:“大胆小丫鬟,跟谁你你我我呢?快去前面探路,本公子要去茶馆坐一坐,记得不要找太破的。”分明是斥责,公仪听着却不觉得刺耳,反而觉得有点好玩。到了最大的茶馆,沈闻君站着不肯坐,隔着薄纱都能感受到她嫌弃的目光。“走开走开。”朝格觉得这小丫鬟实在迟钝,没看到主子嫌髒吗?他将手摊在乌金面前,后者从背后的包袱里掏出一叠丝帕,朝格从中挑出最好看的一张,平整地铺在凳子上。“郎君请坐。”虽然不明白娘子为什麽这麽做,但她喜欢,他就愿意陪着她玩,更何况这是多好的亲近机会!沈闻君看了一眼他递来的手,隔着袖子搭了上去,待坐下后,他却仍不放开手,捏着她的手摩挲了下,反而自己先红了耳根。“郎君喝茶。”公仪这下倒是有眼色,将杯子擦了又擦后才添水。这一行人在茶馆里十分显眼,单看那丫鬟赏心悦目的点茶手艺,就知道不是出自一般人家,那麽这家主君,岂非更不是常人?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落到了坐着的沈闻君身上。点完茶水,小二来收钱,一杯茶的价格竟比一叠糕点更贵,甚至够在座的人都坐下吃一碗面。沈闻君擡头看了公仪一眼,后者明白意思,问那小二:“小二哥,账是不是算错了?”“客官是说这水?”小二解释说:“您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咱们这的情况,此地往北走是沙漠,方圆百里只有咱们圣女湖有干净的水源,因此本地最值钱的就是水源,堪比黄金。”这时,茶馆内突然涌入大片人潮,围聚在门口,茶客们也伸长了脖子朝外看。有人问:“外面是什麽动静?”“是咱们圣湖的神女,神女在沿街选亲吶!”神女湖有一个传说。很久以前,天上的一位神仙打翻了丹炉,丹炉中的天火落在地上,焚烧了大片土地,许多百姓饿死。神女不忍衆生受苦,将自己的身躯血肉化作生命之湖,这才保全了一方百姓平安。传说神女灵魂未散,在神女湖附近徘徊,会择一名女婴托生成人,百姓们奉之为圣女,保佑神女湖百姓水源不断,生生不息。圣女成年后择夫而嫁,直到诞下女婴为下一任圣女,职责方尽。如今本任圣女刚刚成年,正到了择夫选亲的年纪。听完小二介绍,公仪思忖道:“听着有些像女娲的故事。”沈闻君则在想,圣女必须生下女婴才能退任,那要是生下的不是女婴怎麽办,生不了女婴怎麽办?朝格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把扇子,轻轻为她赶小虫,道:“神女湖传说已有百年,流传至今越编越玄,这其中也有圣女一族的推波助澜。”公仪道:“圣女还有族亲?不应该是任意氏族的女子都可做圣女麽?”朝格意味深长道:“据说很久以前圣女是在全部落的女婴中挑选的,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就成了一族传承。”当地百姓笃信神女。圣女作为神女转世不仅享受供奉,逐渐也掌握一些权力,比如土地、水源的分配。久而久之,就有人觊觎这权力,想要一家独大,最终使得圣女由均选制演变为继承制。如今一家独大的正是左氏。本任圣女是左氏嫡长女,左思伦。名字吐出口的一瞬间,朝格奇怪地说:“若不是知道她是圣女,我会觉得左思伦是一个男人的名字。”小二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圣女的名讳怎麽可以直呼?”接着又道:“神女本无相,可为衆生相,可男亦可女,可老亦可幼。纵是圣女的名字有些刚硬,也是无所谓的。”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乌金听不懂,还是赞道:“说得这麽流利,你一定学问高深!”“哪里哪里。”小二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这都是圣女说的,咱们百姓只不过是听的多了,就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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